07

雅典娜不僅拒絕了我，還出言嘲諷。

雖然有些氣餒，但我倒是也不意外。

“我的錯，我的錯。”

事後儲物櫃前的洛基含笑道歉：“是我讓你試試看的，結果被羞辱了一番。”

說完他朝著我伸出手。

“作為道歉，我幫你提包，”洛基說，“送你去物理實驗室上課？”

“謝謝，但用不著。”

我嘆了口氣：“這是歷史遺留問題，怎麽會是你的錯。當年也不是你攛掇我爸和雅典娜產生矛盾。”

雖然這確實是洛基會幹的事情，但愛琴海文明和維京文明之間相差十萬八千裏。

按照神話裏雅典娜和阿瑞斯的關系來看，她只是說了一句風涼話，沒有故意給我制造不痛快，已經算是相當大度得體了。

不愧是雅典娜。

我認為但凡是個腦子正常的人，都不會責怪到洛基身上。

但洛基本人……本神似乎不這麽想。

他看著我，莫名其妙收斂了笑容，海一樣深邃的眼睛裏浮現出幾分覆雜情緒。

情緒閃的很快，而後又為完美的“阿拉貢”笑顏替代。

“果然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。”他說。

“……”

我瞥了他一眼。

“回歸正題，”洛基無意在此多糾纏，他還是接過了我的書包，“我上化學，你上物理，離的很近，一起過去。”

“正題是什麽？”

“正題就是，給雅典娜發郵件的關鍵不在於她同不同意，”洛基輕松地說，“你才高一，之前和她沒有任何聯系，雅典娜會給你推薦信才怪呢。”

也是。

我想了一下，如果我是雅典娜，突然收到一封號稱是親戚的陌生人寫來的郵件，開口就要好處，我也不會給。

相比較之下，雅典娜還選擇回覆郵件，已經算是她有涵養了。

“還有四年的時間，”洛基又說，“這期間先把你之後的選課規劃做好，保證你的GPA足夠，再拿兩三個全國級別的獎項，趁著暑假做一做有分量的社會實習，把履歷刷的好看一點。至於雅典娜那邊……逢年過節寫一寫問候郵件，態度誠懇點、言辭親切點就行。我想想啊，就你家這個經濟條件，連禮物都不用送，雅典娜也不會稀罕的。”

說完，他把我的書包往後背一拎。

“等四年之後，你把漂亮的履歷發過去，再次索要推薦信，她很難不給你。”

我目瞪口呆地擡頭看向洛基。

道理我都懂，但我現在才高一啊！

洛基一連串話語說的輕巧，可這樣的校園生活安排，我只在影視小說裏見過。

那些光鮮亮麗，離我生活很遠的精英學生們都是這樣的。

像我這樣，在街區附近高中讀書，家裏沒錢沒背景的平民學生，哪兒會去考慮四年後如何。

我連下周要交的哲學課作業都想不出怎麽寫，還去考慮GPA和全國競賽？

而且……

“你——”

我試圖整理出邏輯通順的語言：“你有沒有考慮去當職業規劃師啊？”

洛基挑了挑眉梢。

“就知道費爾南多不會教你，”他有些洋洋得意，“都二十一世紀了，這些舊神啊，還守著自己過去的榮光做春秋大夢呢——包括宙斯也是一樣。他們要是真為你好，就該告訴你如何做個合格的人類，而不是去考慮如何恢覆往日的能力。不過宙斯有一點做對了，那就是請我過來，幫你安排學業事項。”

“雖然我看不到你的課表，但就你這兩天上的課程而言……妮可，凈挑著簡單的課選可不行，GPA會不夠的。並且想上哈佛，必須選擇一定的預修課程，不然常青藤根本不會收你。

“不過想上ap課，就得先修一定的前置課程，得計劃好高中四年的選課安排。我想想啊——拉撒路項目的參與人員，除了你父親和你教父，多為宗教學和人類學的教授，朝著人文社科方向選課準沒錯。

“其餘的方面，頂石項目也不能落下，語言倒還好，我看西語就行，費爾南多就可以指導你，你要想學日語，我也能找到其他神明幫忙。至於參加全國性質的比賽，得容我查查消息再做打算。”

洛基滔滔不絕，一聽就是早就有所準備。

別的不知道，有一點我現在倒是很清楚。

那就是各個電影小說，包括神話中的洛基形象果然沒差。

他確實巧舌如簧，是個話嘮。

還是個愛現的話嘮。

說了這麽多，無非是在證明一點：他是有備而來，而且我完全可以信任他。

怪不得要頂著阿拉貢的臉，我在心中腹誹，不然他得多欠揍啊。

“舊神們想恢覆往日的能力，那你呢？”

我問：“聽起來你不用恢覆神力過的也很好。那洛基，你從我這裏能得到什麽？”

洛基忍俊不禁。

他擡手，似是還想攬過我的肩膀，但這次我反應及時，向遠處挪了一步。

左手落空後，洛基的動作一頓，訕訕收回手臂，卻也沒就此說什麽。

只是那雙含著水光、看條狗都含情脈脈的眼睛轉過來。

“這才是費爾南多教給你的，”他笑著說，“阿瑞斯的女兒，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教女，果然是只機警的狼崽子。可惜了，妮可，他們不該把你帶回紐約，你就該留在美墨邊境。也許在戈壁灘上野生野長更適合你。”

“你在轉移話題。”

“我沒有。”

洛基歪了歪頭，停下步伐。

高一物理課的實驗室已經到了。

“我想幹什麽，你拿到通知書就會知道，”他把雙肩包還給我，“不過在那之前，我們先考慮一下如何——”

“——考上哈佛？”

別說是我，連洛基都被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。

我驚慌扭頭，落入眼簾的是個子小小的梅麗爾。

“梅麗爾！”

我狂拍胸口：“你嚇死我了！”

梅麗爾扶了扶鏡框。

她似是意外，似是感嘆地揚起頭，對上洛基的視線。

“嗚哇。”梅麗爾出言。

這個時候，我就很感激梅麗爾是個有些電波系的宅妹了。

我和梅麗爾是鄰居，我家住在301、她家住在302那種。不僅如此，梅麗爾的父母還在我住的街區開了個超市，用一起長大形容都是客套說法，我倆從小幾乎就沒分開過。

如此這般，洛基口中的“我倆早就相識”在梅麗爾面前是不成立的。

若是我早就認識這樣的帥哥，她怎麽會不知道？

然而梅麗爾不在乎。

就像是我預料的那樣，我的青梅並沒有對此產生懷疑。

甚至是，我在幾天之內擁有了打飛同學的能力、和帥哥轉校生傳出緋聞，她都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。

“啊，洛……凱納斯，我來給你介紹一下，”我急忙開口，“這是梅麗爾，我的好朋友。梅麗爾，這是凱納斯·烏耳德，也是……我的朋友。”

“原來你認識阿拉貢啊，”梅麗爾說，“早說嘛，妮可。”

“阿拉貢？”

洛基楞了楞，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。

而後他莞爾：“謝謝誇讚。”

我：“……”

嗯，看起來像是裝的。

他的視線在梅麗爾的身上轉了一圈，而後摸向自己的脖頸：“梅麗爾的動作真輕，連我都沒聽到。”

我奇怪地看他一眼。

總覺得洛基是在暗示什麽。

不過梅麗爾並沒有聽出來。

她還是那副一本正經的語氣：“雖然不知道妮可為什麽想要去哈佛，但要是想去的話，確實應該現在就做打算。”

剛剛我和洛基交談的內容她全都聽到了。

這讓我不免有些緊張：那關於雅典娜、阿瑞斯，還有新神舊神的部分豈不是也——

“等到了春天，有個全國中學生百科知識競賽。”

梅麗爾卻好似全沒發覺，繼續說道：“可以去報名試試，還有就是妮可的成績……”

我慚愧地低下頭。

暫且不知道想申請哈佛大學，需要怎樣的GPA，但就我目前的成績而言肯定是不夠的。

長街中學不是什麽好學校，高一新生人數不多，而就算如此，我的成績也只能說是平平。

和我相比，反而是梅麗爾的成績好一點。

她就是那種典型的阿宅：不參加社團，不擅長運動，更不喜歡交際。但她學習成績很好，不管文理，只要是提筆、思考的課程，總是能拿高分。

因而她完全有資格教訓我。

“不說別的，你的哲學課作業，”梅麗爾很是無奈，從雙肩包中拿出自己的論文，“同一堂課，同個主題，我可沒法幫你寫，會被老師看出來的。”

“我也不用你寫。”

我小聲嘀咕：“我自己會完成的！”

連凱瑟琳都不會逼迫梅麗爾幫忙寫作業的好不好。

倒是站在一旁的洛基，隨著梅麗爾拿出論文後仔細看了一眼。

他的眼神不錯：“論文主題是尼采？”

梅麗爾：“嗯，是現代主義哲學。”

洛基好奇地問：“不好寫嗎？”

豈止是不好寫，我就不該跟著梅麗爾選課。

她只是說希望能選一兩節課一起上，我拿過梅麗爾的選課單看了一眼，就隨便點了哲學課程。

都怪我高看了自己的人文素養，直到開始上課我才發現，原來我對這方面是一點興趣和天賦都沒有。

“不應該啊。”

洛基卻微微擰起眉頭，擺出困惑的模樣：“妮可明明認識一個了解尼采的專家。”

我：“啊？”

我怎麽不知道？

洛基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，而後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脖頸。

“我記得尼采有個什麽，什麽酒神理論吧？”

“酒神精神，”梅麗爾一本正經地回應，“來自《悲劇的誕生》，指的是悲劇證明中的激情性、悲劇性的陶醉精神。”

“……你們在說什麽。”

一個超級nerd的書呆子，一個捉摸不透的舊神，能不能不要在這裏為難我這個普通的女高中生了！

“這裏說的酒神。”

洛基笑著看向我：“是狄俄尼索斯。”

我：“……”

洛基：“我想你應該認識？”

表面上洛基好像指的是我認識了解尼采的專家。

而實際上，我知道他問的是我認不認識狄俄尼索斯。

好巧不巧的是，我確實認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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